2011年8月27日 星期六

倒影


女孩溯源後發現山上有一片湖泊,她靜靜地臥著,臥在一片高低起伏的陵線上。

山嵐間起的一陣風輕輕吹來,同時拂過她們的臉頰,掀起了漣漪,飄揚了髮梢;

漣漪拌起湖泊的波動像招手,正在召喚著女孩走近...

女孩總是特別喜歡這樣夢幻般的湖畔,她覺得湖泊展現著宇宙間別出心裁的生命力,

湖裡的小魚和小蝦躲在蔓波水草之中,湖水和光影映照的盡是青翠碧綠,

湖泊的存在是和諧亦是獨立,一邊宣示著自己的無與倫比,一邊完美地映襯著這蒼蒼高山,這性格和女孩是一個模樣。

女孩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她們於是對看著,彷彿是在看一齣皮影劇。

靜靜的,女孩從湖面端倪倒影的神采奕奕與婀娜多姿,

她看見倒影手環著腰,一隻腳勾起來像要玩跳房子遊戲那樣,腳尖輕輕地波弄湖心,把她們逗的都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們的笑聲徜徉在湖光山色之間,在澗嵐中激盪著無可比擬的美妙旋律...


2011年8月24日 星期三

農忙 – 吃點心

 我只不過是路過田邊幫忙補個五分鐘的秧而已,阿嬤就騎著摩托車,騎過長長的田間路,身影從遠遠的一個點,漸漸變成了一個全身包滿花布,頭戴斗笠只露出臉,臉上佈滿皺紋的老人。笑著,像男人一樣爽朗地吆喝著叫: 『少年ㄟ,來食點心啦!』我因為不好意思而拒絕,想不到居然被罵: 『阿嬤叫你食你就食啦!』害我嚇得趕緊拿起筷子扒起那碗熱騰騰還加了顆滷蛋的肉燥麵

 身邊總共有三個阿嬤,背不駝,身不曲,此起彼落的笑聲真是爽朗,我根本不餓,又平白無故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吃起來有點溫吞,坐在我旁邊那個阿嬤倒是西哩呼嚕地仰著頭在喝湯了,我好像沒看過老人家這樣豪邁地吃的,我忍不住問阿嬤幾歲,阿嬤說七十幾了,她說下田比較容易餓,一天要吃五餐。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起來只有六十歲的阿嬤居然有七十幾,而且居然一天可以吃五餐! 看來花東縱谷的好山好水加上阿嬤刻苦勞動的習慣才是青春永駐的秘密,即使她們跟我說她們是身不由己,說我很傻要來這裡學吃苦,我倒覺得那些六十歲就得開始看病吃藥的的身軀才是真的身不由己的辛苦。

 送點心這件事大概是農村生活最寫實的時刻之一,雇主會在正餐與正餐之間送來點心給幫農的大家,以慰勞早起的農人天色剛亮就出門工作到日頭炎炎的辛苦。此一刻大夥休憩除了席地而坐的輕鬆氣氛,默默之中也表達了雇主和幫農之間的感謝之情。這種盡在不言中勞雇關係,讓我想起作家洪醒夫筆下那些幫農角色隻身到外地打拼,遇到好的主雇拼命相挺,遇到小氣、刁難的主雇,為了生計還是得咬緊牙關,咬牙切齒地做完;台灣人大概是全世界最會拼一口氣的族群了。

 吃完麵的阿嬤不知不覺又一個個戴起手套下田補秧,我趕緊囫圇吞棗地把麵吞下肚,追趕著阿嬤在水田裡踩過留下的水坑。雖然我真的只是路過想試試看補個秧苗而已,但這下天也聊了,連麵都吃了,不好好把事情做好可不行了


2011年8月6日 星期六

七夕,池上也有愛情故事

        池上萬安社區有個村民活動中心兼遊客中心再兼餐廳客飯的地方叫稻米原鄉館,廚房的主廚和二廚是一對中年夫妻,女人是主廚,身軀嬌小,常常穿雙小涼鞋,留著乾淨簡單剪齊的頭髮,有些髮絲白了,不過她似乎從不打算遮掩;男人是供主廚差遣兼嘮叨的助手,皮膚幽黑,體型微胖,見到人就微笑打招呼露出他那顆有些不對襯的犬齒。

        認識他們是到村裡的第二天,我被主廚邀請到社區廚房幫忙他們洗菜備菜、擺盤洗碗等一些小活,立刻發現這對有趣的搭檔,廚房裡,還沒出菜前,匆匆忙忙、念東念西、張羅大大小小的事情的都是女人,而男人除了偶而提些較重的廚具,擺設流水席用的圓桌,或是偶而開著農用板車送這送那(還會趁這時老婆不在偷抽根菸),其他時間幾乎就沒他的事了,面對如此悠遊自若的二廚,女人雖然總是嫌男人礙手礙腳的,但凡事都一肩攬在身上來做,而男人面對嘮叨也從不生氣,被碎念的時候還能爽朗的笑著對我說 : “嘿,你那樣切得不對!”然而,主廚從沒讓他拿過菜刀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開著板車去送東西,他又照慣例偷抽菸去了,回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他那微跛的腳步,我沒問,他卻爽朗地笑著跟我說: “你看我的手!”那是一雙被痛風折磨的手,手指頭張開,關節卻腫得像握緊拳頭那樣, 所以我不能吃肉了喔! ~點點都不能吃。他說話的表情有些過於誇張神秘,好像在跟你訴說個甚麼天大的秘密後來,我才聽人家說他那微跛的腳和有些突兀的憨厚是因為他曾經出過車禍。

        社區的稻米原鄉館旁有間老房子被布置成教會,老式的瓦厝,向兩邊斜的尖屋頂,因為沒有閣樓,抬頭可以看到挑高的木梁橫跨、交錯,教堂的空間布置得很溫馨,有一組爵士鼓,一些矮矮的學生木椅,小小的講台,後方是一大塊柔色的布簾垂掛和一個單純的十字架。我沒上過教堂,卻在這一天陪同朋友進了教堂,大廚跟二廚也在,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我默默地坐在最後一排,坐在那微胖的男人身後,聆聽、觀看著這個包括牧師只有七個人的小禮拜,會裡的主持人分享了一些關於來到神面前怎麼追求實現自己的意念和獲得信心的方法,他們用投影機條列出了幾個要點或節錄一些聖經的章節,過程中主持人眼神神采奕奕、充滿喜樂地說著,而我只是默默,最後主持人要求每個人都來分享,而每個人也不吝嗇侃侃地說出自己的經驗或看法,就在大廚在神面前極為謙卑地說完後,輪二廚說了,我只看得到他的背影,男人低著頭,吞吞吐吐地似乎不知道該說甚麼,搔搔頭,模糊勉強地照著投影機秀的字念了一回後,突然簡短地說了一句:“謝謝主,謝謝老婆接受我這個不好的男人。在場的人笑了,沒想到他正色地大聲說: “真的阿! 真的這件事只有我跟主知道,我有一個愛我的太太。我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腦袋卻浮現他那天好像要跟我說甚麼天大秘密的天真表情,只見大廚不好意思地笑著,摀著嘴巴輕拍她隔壁的老伴不好意思地說 沒有啦,不會啦,你很好啦…”那個輕拍安慰的瞬間,我的情緒突然一陣騷動,一股酸酸的甜蜜和感動自我的眼瞳溢出,我強忍著,久久不能自己

        那天晚上,我又看到他們和每天晚上一樣,二廚載著大廚不知道剛從池上哪裡沿著197縣道回來,而女人的手,依舊如往常那樣搭在那體型微胖卻看起來格外可靠的肩膀上。我抬頭看著夜空,池上的夜一覽無遺美極了,我想起今晚是七夕,鵲橋搭起的日子,但我知道就算是牛郎織女,今晚也正低頭向下看著,羨慕著一對神仙伴侶。